古诗词中的乳房文化

　　中国人对女性身体的审美在被西化之前，主要停留在女人的腰和脚这两个部位，对乳房的审美一直是一个禁区，长期以来被视为邪恶与淫荡的象征。因此，我国古代文学在“杨柳细腰”和“三寸金莲”方面的成就极高，而乳房却很少进入文学的视野，乳房文化堪称是一座荒凉的孤岛。

　　女人的腰是体现身材好外的一个重要标志，女人的万种风情与腰息息相关，这一审美观古今中外是相通的。但是，中国古代文学对女人的脚如此执迷与钟情，而且以小为美，此种审美观不但让外国人觉得匪夷所思，于今人而言也觉得荒诞怪异。正因为审美观的不同，翻遍中国古代文学作品，很难找到对乳房描写的优秀篇什，即便有，也是浅尝辄止、点到为止，以“酥胸”之类的词语一笔带过。乳房到底是什么样，是丰满挺拔还是柔软圆润我们不得而知。例如《红楼梦》，毫无疑问是中国古代描写女人的一部奇书，浓墨重彩笔下传神的女子至少上百位之众，然而，细品之后，我们却并不知道包括林黛玉在内的其中任何一位女人的乳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描写性爱见长一直以来被视为禁书的明代奇书《金瓶梅》，我们还是很难从中找到专门描写女子乳房的句段。读罢全书，千娇百媚的潘金莲让人爱恨交加，然而，潘氏的乳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便古代的情色小说，如《绣榻野史》，对金氏的下身描写极为细腻，但一到她的乳房，也就“两个奶头，又光又滑”之类的陈词滥调，毫无新意和文学性可言。

　　尽管中国诗歌源远流长，也是古代文学中成就最高的，但是，流传至今描写乳房的诗句也是少得可怜，而且想像力极度匮乏，与古代诗歌的辉煌完全不成正比。个中原因，不是诗人视“乳”无睹，而是古人与今人的审美情趣不同所致。例如流传最广的明代诗人王偁的《酥乳》一诗：“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也不过是以明月喻乳房，以紫色的葡萄喻乳头而已，实在算不上是脍炙人口的佳作。而且以紫色的葡萄比喻乳头还不是他的原创，很有抄袭唐代诗人赵鸾鸾“露花凉沁紫葡萄”一句之嫌。赵鸾鸾不愧为一代名妓，不仅有倾国倾城之貌，而且诗歌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写出这样一首描写自己酥乳的自恋诗也就不足为怪了。其他如元代诗人张劭的《美人乳》：“融酥年纪好邵华，春盎双峰玉有芽。画槛横依平半截，檀槽侧抱一边遮。香浮欲软初寒露，粉滴才圆未破瓜，夹捧芳心应内热，莫教清楚着单纱。”吴耳的《伸腰》：“一团红玉下鸳幛，睡眼朦胧酒力微；皓腕高抬身宛转，销魂双乳耸罗衣。”等作品也都是很一般的作品，比打油诗并不高明多少。这些作品之所以能够成为传世之作，想必与古代描写乳房的诗歌量少质差不无关系。

　　清代可以说是人们的乳房审美意识有所觉醒的时代，描写乳房的诗词在数量上虽然还是屈指可数，但在质量上则有了明显的提高。例如朱彝尊写的《沁园春》一词：“隐约兰胸，菽发初匀，脂凝暗香。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窦小含泉，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添惆怅，有纤褂一抹，即是红墙。偷将碧玉形相。怪瓜字初分蓄意藏，把朱阑倚处，横分半截，琼箫吹彻，界住中央。取量刀圭，调成药裹，宁断娇儿不断郎。风流句，让屯田柳七，曾赋酥娘。”朱彝尊，康熙年间官居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是浙西词派的创始人，算得上是当时的一位大家了。在他的笔下，有关乳房的意象已不再如前人那般简单、肤浅和想像力沙漠化。尤其是“两两巫峰最断肠”一句堪称经典。不过，成就最高的应该还是与他同时代的陈玉璂，他把女人的乳房美通过丰富的想象和美仑美奂的文字推向了一个高点：“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双珠，想初逗芳髻，徐隆渐起，频拴红袜，似有仍无，菽发难描，鸡头莫比，秋水为神白玉肤，还知否？问此中滋味，可以醍醐。罗衣解处堪图看，两点风姿信最都，似花蕊边傍微匀玳瑁，玉山高处，小缀珊瑚。浴罢先遮，裙松怕褪，背立银红喘未苏。谁消受，记阿候眠着，曾把郎呼。”词的开篇便以“雪”和“峰”这两个意象喻之，把乳房的洁白、柔软和挺拔一下子就勾勒在了读者的眼前，接着又用了“露”和“珠”这两个意象将乳房的形象进一步美化。当然，如此美丽的双乳也是经历了“徐隆渐起”这一过程的。词中“鸡头”指的是鸡冠，既体现了乳房的挺拔，还暗示了乳房的质感像鸡冠一样柔软和红润，诗歌至此从视觉转移到了触觉，故而得出“问此中滋味，当然醍醐”的结论。词的下阙以“玳瑁”喻乳头周边的乳晕，以大海中美丽的珊瑚喻高耸的乳峰，描写美人出浴后娇羞的情趣，最后落笔于 “谁消受”和“把郎呼”，将乳房与性紧密联系在一起，让人浮想联翩且回味无穷！

　　古体“赋”文通常被人们归为散文的一种，我却更愿意将这一文体归属于诗歌中的一类。基于此，谈论描写女子乳房的古体诗词，则还有一座无法绕开的大山。这座大山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陈独秀先生。他的《乳赋》一文毫无疑问是中国古体文学描写女人乳房的一篇杰作：“乳者，奶也，妇人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白昼伏蛰，夜展光华。曰咪咪，曰波波，曰双峰，曰花房。从来美人必争也，自古英雄温柔乡。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高颠颠，肉颤颤，粉嫩嫩，水灵灵。夺男人魂魄，发女子骚情。俯我憔悴首，探你双玉峰。一如船入港，又如老还乡。除却一身寒风冷雨，投入万丈温暖海洋。深含，浅荡，沉醉，飞翔……”

　　陈独秀先生早年留学日本，是受西方文化影响深远的著名学者。他的这篇奇文作于1916年夏天，用生花妙笔把乳房的色、质、味、态分别作了描述，并生动传神地写出了乳房如“兢兢玉兔”的动以及似“慵慵白鸽”的静。作者紧接着又用“颠颠”、“颤颤”、“嫩嫩”和“灵灵”四个排比，绘声绘色地展示了乳房的撩人魅力，不管你是“深含”还是“浅荡”，最终都将在乳房温暖的海洋中“沉醉”、“飞翔”……

　　陈独秀先生的这篇文章无疑是中国乳房文化的承上启下之作，既传承了国学之精粹，又明显受到了西方审美观的影响，是乳房文化的一次大胆突破，开启了女人审美的乳房时代，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乳房开花”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审美之门。

附本人关于乳房的诗歌一首：

      乳房赞美诗

不要说它多么多么大

其实它不过巴掌那么大

不要说它多么多么圆

其实它没有十五的月亮圆

不要说它多么多么挺拔

其实山体也有滑坡的时候

不要说它多么多么性感

其实那只是两朵镜中的花

最美的乳房

不在摩登杂志的封面上

不在午夜的电视屏幕上

甚至也不在一张宽敞的双人床上

最美的乳房

其实它就在婴儿的嘴里